殺手是不需要朋友的。
以前,組織的格鬥技教官曾這麼說過,而我也深深相信著這一句話,並將它
當成重要的處世守則。
……直到遇見了他。
◆◇◆
收音機流瀉出曾經紅極一時的流行歌曲。
菜刀落在砧板上,爐子上的水正沸騰。
很平常的聲音,但當我置身其中時,卻覺身在天堂。這種平靜的日常生活,
正是我多年來唯一追求的。
將菜下鍋,擱在一旁流理檯邊的手機卻不識相的響了,輕而易舉就破壞掉寧
靜的感覺。我盯著手機,有股想將它丟進垃圾筒的衝動,不過最後還是在免持聽
筒的狀態之下接通了電話。
(是我,格林哈特。聽說你成功收手了?)電話那頭的人劈頭就道,語氣掩
不住興奮。(我還以為他們絕對不會答應放人呢。)
相對於那人的興奮,我的語氣卻很平淡。「不是說好暫時不再連絡的嗎?」
(我忘了。)聽不出有任何歉意。(他們真的放你走了?)
「真的。」加進鹽和味素,用湯匙攪拌著。「斷得一乾二淨。」
(這麼乾脆?)不敢相信。(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怎麼可能。」
(要不然,你是怎麼讓他們放人的?)
「很簡單,我威脅他們。」
(呃,你是說『威脅』嗎?)
「嗯。威脅。」盛起一小碗湯,吹涼,試試味道。「因緣際會下,我逮到他
們每個人一點小把柄。」
(什麼把柄?)
「你寫好遺書,我會考慮告訴你。」啊,真是好味道。
(那就免了。你接下來要打算什麼?)
熄火。
(要不要來我這邊?我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
「我以為我已經跟你講清楚了。」把湯端上桌。
(你講得很清楚,不過我聽得很模糊。)
「是嗎?那麼,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沒有和你發展『那種關係』的打算。
如果你認為我們之間不能成為朋友,我馬上就消失。」
(我知道……。)
「別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我一向……」
(你一向說到做到。)毫不猶豫的接口,說明了他對我的瞭解。(放心好了
,我不會再提了。可是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
就算今後只是朋友,我的大門仍然永遠為你而開。)
清洗著菜刀,我平靜無波的心有了一絲動搖。「小白,你沒有必要做到這種
地步……」
(衝著你這聲小白,值得。)頓了頓。(你現在人在哪?)
「台灣。」
(找到落腳處了嗎?還是又住飯店?)
「租了間公寓,剛剛搬進來。」
(會住很久嗎?)
「不一定。」收好刀和砧板,我關掉瓦斯。「大概待上兩、三個月吧。」
(那好,我下個月會到台灣出差,借我住個幾天沒問題吧?)
「沒問題。」唸給他住址。「離車站很近,你自己過來,我隨時都在。」
他重複地址。(……三樓B座,對吧?)
「對。」
(好,那下個月見面再聊。BYE!)
斷了通話,我維持貫有的冷然,但滿懷感激地吃起安頓下來的第一餐。
三菜一湯。菜是自己就食譜煮的家常菜,花枝炒豌豆莢、鹹菜煎蛋、醬燒茄
子,湯是普普通通的青菜豆腐湯。雖然是很家常的簡單菜色,但比起過去老在啃
便當的日子,可謂天堂。
最重要的是,這是我親手煮的,用這雙過去只有殺戮的手……
我吃得很慢,一半是因為感動,一半卻是因為在想事情。想剛才的事。
小白。白翎翠。
說來荒唐,那個隸屬於國際刑事組織倫敦支部的男子是我幹殺手的這些年來
僅有的一個朋友──當然,是在將那些有求於我、或希望攏絡我的傢伙們排除在
外的情況下。並不是說他對我沒有任何目的,而是因為他的目的是和我的能力全
然無關的;他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他是個雙性戀者,而且為我深深著迷。
所以才不只一次放過我,甚至還將情報洩漏給我……
但這麼多年了,我卻還是不明白,像我這種除了殺人技藝外一無是處的平凡
人,到底有什麼魅力可言?特別是當我和他出現在同一個場合時,任何人都不會
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是一個比影子更沒存在感的人。而這個特點在過去讓我工作起來便利許多
,但也讓我無法喜歡自己。
但他卻說喜歡我,總是用那種獨一無二的眼神看著我。而且,救了幾度想徹
底消失的我。
我和他的交集可以說是建築在他單方面的付出之上。
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喜歡我哪一點?
……不過救命之恩和感情是兩回事。雖然我挺欣賞小白的為人,也感激他數
次的救命之恩,但我很清楚我沒有那種傾向。
幸好說開後小白還是小白──想到這裡,整個人不由得鬆了口氣──要是兩
個人翻臉了,現在一定食不下嚥吧。
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吃完午餐。順手洗了碗盤,收拾好桌子後,我決定出
去買東西。
以前小白不只一次說了什麼「一個人在外面生活,其實是很辛苦的」這類的
話,當時我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但當自己一個人租了房子住,才發覺他的話有點
道理。和住在飯店時大不相同,有些日用品是非買不可的,像是剛剛洗碗得用的
洗碗精和炒菜的沙拉油,都是前一個屋主留下來的,剩沒多少了,還有很多清潔
用品也都得買。
唉。從現在起,我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才行。
拿了錢包,一面想著缺了的東西,我走出居住的公寓大樓。
- May 01 Fri 2009 14:46
綠心手記《新生之卷》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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