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了眼,瞧見自己的面容,雷安心一笑,卻不由得懷疑起是不是又是鏡子,趕緊把房間看了看,才安下心來。
薇或許不知道,但雷很清楚,這個擺設簡樸的房間就是費雷爾最高首府的主臥室,當年為了凱.費雷爾所準備的,卻在空了一萬四千年後,由他的子孫住了進來。
也許,這就是機緣奇妙的地方。
雷看著還瞇著眼的薇,緬懷著年幼時光,對於這一別十二年的相逢,終於感覺到有點兒踏實了。
雖然很想繼續把寧靜的氣氛維持下去,但看看鐘,再不動作的話,等會兒的會議鐵定會遲到。
他迅速而安靜地換好衣服,在薇的額上落下一個早安吻,薇立刻睜開了眼,回了一個吻在他的臉頰上。
「今天又要開會?」
「嗯。今天要處理『內戰』。」
他說到「內戰」二字時,忍不住輕笑出聲。
昨天,費雷爾的主事們向他坦誠,所謂「內戰」只是蒙蔽外界無數人的借口,對內他們所用的是「實戰訓練」、「演習」等等字眼;基於某個要因,他們認為有練兵的需要,而時間長達三年從不間斷的練兵看在外人眼中,恐怕只能解釋成為戰爭做準備吧。所以他們才對外宣稱進行「內戰」。
使用無殺傷力的魔法,結合機界的技術的這場戰爭,三年打下來的陣亡人口是零,而傷勢……說來好笑,最嚴重的傷績是黑格爾將軍為了救一名因飛行器失速墜落的軍官,右手手臂和肩部嚴重扭傷,不得不休養一個月,而讓必要經手公文在辦公桌上高高堆起,最後「因禍得福」練就左右開工的絕技。
「妳要去嗎?今天可以見到先祖的真跡喔。」
「不要。那種不負責任的傢伙的東西,不看也罷。」
「話不是這麼說的吧……。」
薇坐起身來,伸了一個大懶腰。
「雷,你真的打算接下元首之位?」
「不。」
她看著他拉開隱藏在衣櫃夾層的穿衣鏡,進行細部儀容調整,向來平靜的面容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憂慮,欲言又止。
「妳擔心我介入太多?」
他頭也不回地問。
「嗯。」
「別擔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一切。」
但那強調的重覆卻令薇更加不安。
「雷。」
「嗯?」
他束攏長髮,從一旁梳妝檯上挑出一條銀白色髮帶,一面綁一面轉過頭。
「你說過的,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髮帶掉落地面。
「換回了自己的身體,你的能力果然也增強了。」
也的意思就是,果然是孿生子,兩個人都一樣。
「如果我不問,你打算瞞多久?」
「我沒瞞妳的意思,我只是想,等今天看過先祖的『遺言』,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之後再和妳說個明白。」
話說得很漂亮,但撿起髮帶,重新綁起頭髮的動作卻失去了原來的平靜。雖然兩人都不說,彼此卻是心照不宣--雷根本就沒有說謊的天分。
她盯著鏡子裡的他,一對上視線,他馬上別過頭去。
「你在害怕什麼?」
「沒什麼。」
「你看見了什麼?」
「……沒什麼。」
綁好頭髮,抓起梳子梳順髮絲,他才回身面對「另一個自己」。
薇,盤坐著,浮空飄至他的前方,沒有落地的打算,就這麼一直看著他,像小時候常做的一樣。
他咬著下嘴唇,卻笑了出聲。那笑聲,淡然得很淒涼。
「妳猜得沒錯,我可以看得見,過去清清楚楚,未來清晰可見--只要我想,我眼中的世界沒有秘密。」
「跟以前一樣?」
「不,比以前更慘。以前要看未來,至少還需要觸碰做為媒觸,但現在,只要想著,然後看……」
薇沉默不語。
良久,她傾身向前抱住他,撤掉空浮,整個人下壓,將他撲倒在地,臉埋進他懷中。
「薇?」
「雷,不要管這些了,我們找個人煙罕至的地方,隱居起來,好不好?」
她近乎呢喃的說著,他卻擰起了眉頭。他從未見過如此失常的她。
「薇,薇,薇,妳是怎麼了?」
「我擔心你……又會像小時候那樣……」
「不會的。」
他安撫著她,輕輕地撫著她的背脊。
「現在有比前好的地方,只要不想就看不見了,沒什麼好害怕的。」
「可是……」
「而且有些人想看還看不到呢。」
想通了不明白的事,突然冒出這句。
薇急急抬起頭來,追問:「什麼人?」
他深深地望著她。
「妳應該知道的,感知法則最根本的限制之中有一條--」
「血緣者相近者不可能看穿未來,擁有同源之力者不可能看清過去,命運緊緊相連者只有一片空白。」
她一字一字唸著,看著雷的神情已經由焦急轉變為平穩。
「是的。我看不見妳的未來,即使我想。」
他看著她緊緊抿住的唇。
「不只,還有一個人……到目前為止,除了妳,還有一個人我看不穿。」
「該不會是--」
「妳猜的沒錯,是他。」
雷終於還是露出了苦笑。故意不去想的事,到了最後卻還是不得不面對。
「過去還是未來?」
「我不知道。」
閉上了眼。
「我什麼都看不到。但我不知道是因為他注定和我糾纏一生,所以我看不穿,還是因為他和『退魔師』在一起,無法看穿,還是……」
眼角沁出了淚珠,沒再說下去,但薇卻已明白他所保留的話語--他動心了,不敢「看」。
「我很害怕……」
「不要怕,還有我在呢。我會在你的身邊,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嗯……。」
聽著彼此的心跳,感覺彼此的體溫,緊握彼此的手,再一次,為了不是一個人,他們笑了。
牆上鐘發出整點報時。
「不好,我要遲到了!」
雷才剛說到「不」字,薇已經翻躍起身,當他說到「要」的時候,她已經將他拉起來,迅速整理了衣容,等到整句話說完,他已被她「送」到會議室;正在準備早餐會報的侍者們、已經到場就座的議長及政務大臣和手還按在門把上的將軍,加上停留在門外正要進會議室的邊境遊俠領導者,全用呆滯的眼神看著他。
好個瞬移。不愧是薇,這樣也行。
雷從容就座,眾人的動作由停格的瞬間接續。
……距離國慶還有四天。
。。。《握我的手,好嗎?》。。。
十二頂桂冠 七個寒暑之後 遺失了一頂
被遣忘的使者找到了失落的卷軸
由虛無與真實堆砌而成的城市在魔術師的掌中飛舞
一方霸主領著破壞者前來
由傾斜的天秤開始
群星再度交會
「你在唸什麼?」
薇推門而入,就見雷的手上捧著一卷很老舊皮革在觀看。她定睛一看,上頭用很古典的文字語法寫著像是詩句的東西,有點長度,可是只有中間那小一段字跡可以看清楚,餘下的頭尾部分不是字跡模糊,就是被蟲蛀掉了。
「這個該不會就是咱們那N代先祖的『遺言』吧?」
「是啊,就是那個--」
興致勃勃地要說下去,突然發現她出現的時間不對。
「妳不是和林奈他們去逛街了嗎?怎麼突然回來了?他們呢?」
「他們還在三十三區玩巫術牌;我不喜歡玩那個,要把能力壓得很低,不然場地會被我炸掉,所以故意在第一場就輸掉。有多的時間,就回來看看那個挖了洞就跑的傢伙寫得準不準。」
「我也不喜歡玩那個,一不小心就會知道對手的牌,不用下命令就會贏了。準是還蠻準的,而且淺顯易懂,不過基本上什麼重點也沒寫到。」
雷懊惱地說道。至於薇對先祖的不敬,他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因為他有著同樣的想法。他把皮革卷軸遞過。
薇迅速看過。
「真的是沒什麼重點耶。」
「嗯。」
「造成『內戰』的是破壞者這句?」
「對。」
薇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就那樣沒頭沒尾的一句,他們也太多心了吧。」
「不,他們的未雨綢繆在不久的將來可是很有用的。」
「你又看到了什麼?」
「那是與我們無關的未來。」
他笑著將皮革卷軸收了起來,隨手擱在梳妝檯上。
「那……你看得見預言書的全文嗎?後面還有很長一段……」
「妳擔心黑格爾將軍?」
她不否認,只道:「知己難得。雖然以後可能不會再見面,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能夠……」
「不用擔心。黑格爾他就算被殺死,也會很快再活回來。」
「啊?」
「我在會議的時候看了卷軸,但基於根本限制,我無法還原原句,也無法知道它最後的下場。」
因為那是和他擁有相同血緣和同源力量的凱.費雷爾的手跡。讀不出過去,也看不穿未來。
「所以?」
「我看了找到卷軸的『被遺忘的使者』。」
「黑格爾?」
他點點頭,笑得很失禮:「他說是他年初大掃除的時候,在倉庫屋頂的保溫夾層裡撿到的。」
「照這麼說來,他就是聖徒廣場上沒有臉的第十二個人囉?」
「正是。不過他本人絲毫不知情,而我看了之後也沒敢告訴他。」
雷的表情嚴肅起來,薇乍看上去,竟覺得他的人有些透明。這一瞬間,她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站在那兒的彷彿是投射的幻影--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該不會兩人個分道揚鑣的日子近了?
在她強忍不安的時候,他的聲音依然平穩地響著。
「他是神族。最初的名字是卡尼爾,名列神族當代第一線的高手,風頭正健的當頭得罪了神族之王,等待著機會的小人們借機落阱下石,神王同意了他們的上奏,對他下了詛咒,剝奪他一身的戰力和溯源重生的權利之後,他被逐出神界。雖然他的能力最強也只能和人族的高手一較高下,但是基於『公平補正原則』,他擁有了近乎無限的時間和不滅的再生力……只是,『詛咒豐富了他的生命』--即使他過著再怎麼平凡的日子,他發生意外死於非命的機會依然比遊走危險邊緣的其他人多上十倍。他每一次死亡記憶就會被抹去,然後很快地再活起來,迎向下一次的死亡。這其中有好幾次連名字都沒有,朝生暮死,也有好幾次短暫地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那一頂遺失的桂冠。」她喃喃地道。
「是的。那一次他在剛活回來的時候,被凱他們撿到,凱為他取了名字--伊斯萊斯--失憶的飄泊者。他們一同冒險,直到那場天地浩劫,他為了救人又一次死亡。重覆著這不斷的輪迴,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直到五年前,他才有了黑格爾這個名字……」
「夠了!」
她看著他的面容越來越陌生,終於忍不住出聲叫停。
「薇?」
他不解地看著她。
「不要再說了,雷。你難道沒有查覺自己的變化嗎?從前的你,即使問的人是我,也絕對不會把他人的事拿出來談論的--你究竟是怎麼了?」
「我……」
她伸出手,想要擁抱茫然的他,但兩人的手一觸碰到,他立刻刷白了臉,退了好大一步,然後趁著她微微楞住的瞬間繞過她,跑出房間。
但就算雷再怎麼敏捷,也絕對跑不過薇的瞬移。
她知道她只要意念一動就能追上他,可是方才雷瞬間刷白的臉讓她無法追出門去……
究竟是怎麼了?
她問著自己,卻找不到答案。
只感覺到一股惡寒自心底而起。
。。。《握我的手,好嗎?》。。。
你究竟是怎麼了?
薇的聲音在耳邊不斷迴繞響著,雷想要撥開它,但那意念一起,卻感覺到更多負面的邪念由四面八方湧來!
不甘心就死的怨恨……被強迫的屈辱……無法被接納的悲……無力挽回的傷……
為了一己之念,曾經站在這片土地上的加害者們,以及無數無法釐開數清的被害者們……
每個城市都有著黑暗面,而這個城市最黑暗的那一面,就經由他腳下的土地延伸出去,傳達回予他所知。
他並不想知道,但是他無法控制。
心中有一股滿溢出來的不知名情緒在左右他的能力。
即使他不願去探知,依然不由自主地探取了他人內心的最深處。
他彷彿回到了幼年時光裡最痛苦的那段時日。
--但是痛苦的程度遠在當時之上。
你究竟是怎麼了?
「我也很想知道啊!」
他大叫著回答了薇的問題,維精心鍛鍊過的身體發揮了有史以來的最高速度奔走,也不知道穿過了多少個傳送陣,踩過哪一區,和多少人發生擦撞,又有多少個不願人知的「故事」流過腦海……當他擦著無法控制的淚腺製造出來的液體時,赫然發現遠處有水光瀲灩,空中飄浮著高塔……還有,鼻尖傳來了血腥味,耳畔有無數個音階組成的尖叫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努力想在迷濛的視野裡辦視眼前的處境,但不管他怎麼抹去,淚水依然不斷地流出,使他無法看清視線範圍裡的物件。
他持續往前,緩慢地前進,試圖平靜心情,用自己與生俱來的能力找到現在的位置並確認現在的處境,也許是方才的混亂讓過於滿溢的力量有了足夠的發洩,他發現自己又能夠控制「想要知道」與「不要知道」了。
血腥味和尖叫聲仍在。
但當他把感知力往那些方向送出去時,傳回來的只有一片空盪。
該不會是陷入了幻境吧?
--他無法排除這個可能,因為在巫界和機界的合作之下,這可以說是個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世界。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混亂的力量總算平靜了下來,止不住的眼淚終於流盡。他連忙擦掉淚水,睜眼一看,發現自己竟然是站在聖徒廣場上!
不知不覺中跑到這裡來了。
他想起方才那瀲灩的水光,原來是中央的泉池,但空中的高塔……眼前並沒有什麼塔……。
他想起血腥味和尖叫聲……現在已經聞不到,也聽不見了,可是那種深深刻進心靈中的感覺,怎麼也不像是虛幻的,但廣場上是如此的和平,人們沉浸在祭典的歡樂之中……
總不會是他的精神錯亂了吧--有那麼一秒鐘,他認真地考慮著這個可能性。
但是從小打下的強韌精神力絕不是那麼容易潰敗的。
於是雷堅信,是另一個「方向」出了岔錯--一定是他的能力出現了異變。
他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是好。對這種事有研究的只有他們費雷爾一族,而集一族之大成的人就是遭遇到問題的他本人……
一面思考一面下意識地往前走,不知不覺來到了泉池旁。
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許久,突然有一股惡寒將他從深思中驚醒。那是多道擁有極強烈意識的視線……雖然感覺不出惡意,但是其中的侵略性令他強烈地反胃……
扭頭一看,終於發現問題出在哪了。他居然毫無遮掩地站在「先知」的旁邊沉思!老天,他的臉……
--清澈的池水裡有一支墨鏡。
他只一眼,毫不遲疑撈起它戴上,然後返身衝進人群中。他隱約聽見背後有女子興奮的尖叫聲……
在人群裡左彎右拐,費了些功夫,他好不容易終於甩掉跟在後面的「尾巴」。
然後,就在他想要找個不會引人注目的地方靜靜思考的時候,一股拉扯衣角的力量讓他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擺攤的……穿得很樸素,標準的占卜師裝扮,有一雙瞇瞇眼,笑起來很陽光,但是很奇異的--無論是誰都不會將他和「善良的好人」這個名詞聯想在一塊兒的年輕男子;在他的攤位左側立著布幡,寫著「天下神算」。
「你感到迷惑嗎?需要人來為你指引人生的方向嗎?嘿嘿嘿……」
男子笑得很諂媚,從雷的角度,怎麼看怎麼像貪財的三流占卜師。
突然,男子像是想到什麼不對勁的事,收起笑臉,表情空白數息,重新換上一個聖潔的傳教士型笑容。
看著男子的表情變幻,雷忽然覺得事情--這一切,他這幾日所經歷的起伏,真是荒謬透了。
他是為了什麼而淌進這渾水之中?一開始是身不由己,後來是順勢,然後是希望讓薇高興……卻搞砸了。
「讓我為你導正人生的方向,走上正確的道路吧。」男子又說。
雷盯著男子的眼睛足足三十秒,男子聖潔的傳教士笑容僵硬了起來。
「請再說一次,我剛剛沒聽清楚。」
「……算一次五十里爾就好,要算嗎?」
斂起笑容的占卜師看上去兇惡無比,一股銳氣直衝雷的胸口,令他的呼吸滯了一滯。
「我沒帶錢包出來。」就算有帶,裡面也沒這裡的通行貨幣。
「沒關係,你可以欠著。」年輕占卜師眼皮動也不動地速答。
總之,一定要算就對了。
於是雙方達成協議。
「請選擇要使用的占卜方法。」
正式進入算命程序,年輕的占卜師很正經的說著必要台詞,然後拿出各種道具。雷從其中選了他還是蕾時常用來輔助加深透視印象的塔羅牌。
知道眼前這名占卜師透著奇怪,他試著去「看」他,看不見過去,證明這人雖然奇怪,但確實是個預知者,而未來……他擰起秀麗的眉形--並不是看不穿,而是只能看見下一秒鐘--這個占卜師實力非常之強!
他俐落地洗牌、切牌,在將牌交回給男子的時候,想要借著觸碰看得更深入一點,但那男子很巧妙地閃躲掉了。
「請抽牌。」年輕男子刷的一下將牌在鋪了黑色絨布的桌上攤開。
「幾張?」
各家的算法不一,雷看不出眼前這位的打算,很乾脆地用問的。
「請隨意。」男子又露出一開始的那種諂媚笑容。
雷瞪著男子,越來越想不透眼前這人有何目的。
他抽了兩張牌出來。聖杯三和審判,都是正位。
雖然他也通曉塔羅牌占卜,但他並沒有對牌面做出任何解釋,因為現在他並不是占卜師,而是被占卜者;而且,塔羅牌非常特別,同樣的牌看在不同人的眼裡,就會產生不同的解釋。
所以他只是等著。等著那奇怪的占卜師開口。
「到人們舉杯歡騰的地方去吧。」男子沉默地看著那兩張牌好一會兒,終於說道。「方向是……」抬頭向天空張望,然後指了一個方向。「那裡。」
「那邊?」
雷轉向男子所指的方向看去,當然,因為空間加疊技術的關係,什麼都看不到。
「對。」
男子的聲音又響起,但當雷回過頭去,人已經消失了,只留下攤位和各式道具;那副塔羅牌還攤放著,而聖杯三和審判就並放在平攤的紙牌另一側。
桌子突然震動起來,像是有人躲起來搖動似地,雷楞了楞,彎下腰去掀開黑色絨布,就看見一個人倒在桌下,四肢被縛住,嘴也被布團塞住,嗚嗚嗚地蠕動,一看見他掀開絨布便兩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