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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陸續續,灰色大廳裡倒下的人們清醒過來,或臥或坐,但無一不是滿身大汗臉色難看。

國王陛下沒有急著行動。他坐在王座上,親眼確認了每一個人的清醒,然後才慢慢地起身,施放了一個神術來按撫眾人的情緒。

盤旋在大廳上空的黑影顏色彷彿淡了一些。

羅莎莉薇感受著丈夫恢復平穩的脈搏和呼吸,國王陛下的話彷彿還在耳畔響著--我們並不是放棄,只是在等待--就這麼突然間,她似乎明白了這個國家為什麼會如此的充滿生命力。他們從來就不懂得放棄,無論是生存,或是「追求人與人交際的真相」。

她看著國王陛下再一次發出清場命令。

恢復行動能力的人將尚未恢復的人集中起來,不管姿態與禮儀,一切只求速度,不過幾次眨眼,大廳裡便只剩下實力比較強的人。

「瓊斯,我的兄弟。」國王陛下深深地看著斷後的王國騎士。「如果我失敗了的話--」

「你不會失敗!」做為生死交付的兄弟,王國騎士在第一時間打斷國王陛下的話。「你可是一生貴人相助,『強運的路克斐爾』!」

那句話彷彿觸動了某個開關,國王陛下扯開了微微的笑容,強自冷靜的面容一瞬間柔和得不可思議。

「我以為你是理性支持派的。」

「我一直都是理性技持派的沒錯。路克--我好像很久沒這麼直接叫你的名字了--有一些事我始終不願意去面對,但是一直逃避問題並不會消失……我們應該好好的談談,關於很多事。」

「這是個好提議。事情結束之後,老地方見吧?」

「好。」

王國騎士帶著約定和無戰力者瀟灑退場。

國王陛下看著留下的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葵西與羅莎莉薇的身上。沒有開口,只是看著。

對視了一會兒,倒是羅莎莉薇先開口了。

「怎麼?想不出要怎麼開口嗎?」

「是的。」國王陛下承認。「因為,我實在是沒有任何立場能夠要求你們留下來。」

「那麼,像這種時候,只要禮貌地說『請』就可以了。」

像開玩笑似的話被認真的口吻吐露出來,而接收方在微楞過後毫不猶豫照辦了。

「請兩位留下來助我一臂之力。」

看著低下頭的人,羅莎莉薇輕輕嘆了口氣。「願意為自己的臣民低頭,你是一個真正的國王。」

「……我只是無法忍受熟悉的臉孔流露出悲傷的表情罷了。」低著頭的國王陛下壓抑著聲音如此說道。看不見表情,但只有聲音就已足夠。

「關於這一點,我們也是一樣的。」

憶起那些帶著善意笑容的左鄰右舍,羅莎莉薇輕輕握了握葵西的手,感受到彼方傳來反饋的力量,她露出不合時宜的笑容來。

「合作吧。」



馬背上的人隨著馬的奔跑不停搖晃,彷彿隨時會從上面落下來和大地進行親蜜接觸。

將以上的畫面乘以四,即使是明白現況的人也會感到哭笑不得。

「……真的沒問題嗎?」

「這個嘛,魔法師嘛……馬術不佳是正常的……」

「就怕撐不到目的地。」

「應該不至於吧……」

目送他們離朝海岸線而去的人們壓低聲音討論。

最後,兩名戰士挺身而出。

「我跟他們一起去好了,保險一點。」

「我也去。」

他們牽出馬來,上馬,很快追上先行的法師們。



達成共識的人們開始了行動。

但是,事情並不是那麼的順利,才第一步就遇上了難題。

「現下,這一場戰鬥,我們的首要不是加入戰鬥,而是削弱心魔。心魔是怎麼樣的存在相信大家都已經很清楚了。它汲取負面情感作為生存能量,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切斷它的能量源頭。」

國王陛下環顧留下的眾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吟遊詩人身上。

「勞倫斯。」

「我明白您的意思,陛下。」吟遊詩人向國王陛下行禮,面帶苦笑道:「但是我無法達成您的期望。」

「為什麼?」

「我是一名輓歌詩人,陛下。」

「即使如此,還有基本曲。」

吟遊詩人收斂起表情,伸出右手,右手腕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痕。「……我的手,已經無法彈奏歡快旋律。」

國王陛下沉默了。

就在應該眾人靜默思考對策的當頭,兩隻手高舉過頭,一男一女異口同聲說道:「提問。」正是那對語言還不甚流利,搞不太清楚狀況的年輕夫婦。

「『輓歌詩人』是什麼?」

「順序好像怪怪的。應該說『什麼是「輓歌詩人」』吧?」

「要倒裝嗎?」

「不用嗎?」

進入學術研討模式的兩人並沒有察覺到氣氛微妙的變化。他們對視彼此,各自闡述自己的理由,接著反挑對方缺乏強力證據支撐的地方,有條有理的開始了辯論。

「……從語體結構來看,它是屬於蘇法語系。按蘇法語的文法,疑問詞應該要提到句子的最前端,也就是說要倒裝。」

藥師悄悄地扯了扯同伴的衣服:「勞倫斯勞倫斯,『蘇法』是什麼?」

吟遊詩人附在藥師耳邊輕聲回答:「就是『阿芙斯』,傳說中為傳達神的福音而四處遊走的隱秘一族,據說就是如今吟遊詩人的前身。」

「……倒著拼?」

「對。在當時,他們被視為異教徒,為了隱密而有了許多別稱。」

「妳說的很有道理。」葵西點點頭,接著提出反駁。「但是從常用文字的組成和衍生來看,它很明顯的是屬於塔特吐布語系,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語言我想妳很清楚,它的特徵……」

一向安靜自制的射手拍了亡靈法師的肩:「卡莫,塔特吐布……」

亡靈法師輕輕的嗯了聲作為回答。

「你說的十分有理。」羅莎莉薇讚同的點頭,但緊接著的同樣是「但是」。

時間就這麼莫名地流逝了五分鐘,終於有人感到不對勁,出聲打斷了兩人。

「兩位說的都很有道理。」國王陛下輕咳了一聲。「但是現在並不是適合討論這種事的時候。」

「啊。」

「對不起。」

夫妻坦然道了歉,然後盯著國王陛下,停頓一秒,接著默契十足異口同聲問:「到底要不要倒裝?」

「都.可.以.!」

國王陛下閃亮的笑容無懈可擊,年輕的夫妻檔卻如同遭到雷擊般在瞬間激動的面容冷靜下來。

羅莎莉薇輕輕咳了咳,葵西淡然提問:「……那個,『輓歌詩人』,是什麼?」

「就是專精於撫慰靈魂哀慟的詩人。」吟遊詩人親自解答道。

「原來如此。」關鍵詞一明白,即刻融會貫通。羅莎莉薇看著吟遊詩人的琴。「所以--你們就這樣放棄了?」

「……小姐,我們還沒有到放棄的地步好嗎?如果不是兩位突然插話,我相信此刻已然討論出對策。」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

面對缺少誠意的道歉,即使是久經歷練的國王陛下,平靜的面容也不由得有些波動。

「那對策呢?快說來聽聽。」

國王陛下努力維持表情的平穩。

「莎莉薇。」

「好啦,不鬧了。」

羅莎莉薇一收起玩笑的姿態,皇家的雍容氣度立刻展現出來。「國王陛下,您的意圖和障礙所在我已明白。現在,我有一個提案,請您聽聽。」

「請說。」

「此刻,我們只需要一名能夠彈奏的樂手。不需要多好的程度,只要能彈就可以了,看著樂譜演奏,即使彈錯幾個地方也不要緊……」她很有氣質地輕聲笑了笑。「我想我們的主客應該聽不出樂曲跳了幾個拍子的。」

國王陛下雙眼發亮。他飛快地看過在場的人,最後還是將目光定在羅莎莉薇身上。而後者,同樣雙眼發亮地看著他。

期盼的眼神交會在一塊兒。

然後,兩人慢慢發現有些不對勁。

「您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小姐,妳那麼看著我……」

相覷,沉默。

「您該不會以為--」

「該不會,妳認為--」

再一次沉默,但兩人已在這兩句未完的話語中完成溝通。

「小姐,貴族教育應該有包括音樂涵養在內才是。」

「有啊。只不過我嫌太花時間,用幾堂課的時間讓老師捨棄了我。倒是您,國王陛下,所謂王室教育,不是應該更加全面的嗎?」

「我們是平民王室。」

聽到這裡,其他人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原來這兩人都以為對方有足夠的能力擔任臨時樂手。

「現在呢?」還有誰能夠……

「別擔心。」羅莎莉薇異常鎮定。「我還有王牌呢。」

國王陛下屏息以待。

羅莎莉薇伸手拉過身旁靜立的青年。「葵西,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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