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靈活地鑽過劍與斧之間,朝戰士的右肩落下,戰士的反應不慢,兩腳向下一蹲進行了迴避,但並沒有完全閃躲過,肩甲被掃飛出去,嵌進遠處牆邊的桌子腳上。
但戰士並沒有顯露出任何驚慌。他之所以能成為冒險者公會的第一把交椅,憑藉的除了日益精進的身手,還要加上從不低估對手的慎重--早在他看見揮向騎士的第一鞭時,戰鬥經驗豐富的他就對敵人的強度有了預估,如今也不過是證實了他的預估。
敵人遠比預期的還要強。
但是並不是完全沒有勝算。
--因為對手很明顯地並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而輕忽始終是大忌。
這是個機會。
意識到這一點,戰士立刻用眼角向他的戰友使了個眼色--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僅僅只是一個眼神的傳遞便能完全傳達彼此想要表達的諸多念頭--就在這瞬間,他們決定設置一個陷阱。
由騎士和戰士進行誘導,醫生蓄勢以待,在關鍵的一刻發出致命一擊。
計畫簡單但有效。
而唯一的困難……
正如至高犯罪者伊塔曾說過的:「要讓對方乖乖走入你的陷阱其實不難,說穿了一文不值--就是讓對方相信事情一切在他的掌握之中。就是這麼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若是用在其他案例,最後這一句肯定會讓執行者苦笑不已;不過對原本就認為事情在他的掌握之中的對手,確實就是這麼簡單--簡單到他們必須使出最大能耐,在適當時候予以反擊,以免對手認定已經沒有玩下去的價值,拿出全力直接掛了他們。
就在這如履鋼絲的平衡當中,醫生拔出了手術刀,將指間未標示的藥品其中數瓶滴染在那短短的刀刃上。
他翻轉手腕,藥瓶盡數消失。只有刀留下來。
被騎士和戰士糾纏著的提姆維恩扭頭看了他一眼,顯得游刃有餘。
兩雙無情緒的眼對上--提姆維恩再一次露出皮笑肉不笑的陰沉笑容,醫生的冷淡依舊--就在這一瞬間,騎士和戰士猛力揮動武器,交錯的攻擊切斷了鞭子,令鞭子的主人微微楞了楞。
而這種等級的戰鬥,只要有瞬間的破綻就足以逆轉情勢。
刀芒一閃。醫生射出手中的刀。
咽喉。毫無防護的咽喉。
然而提姆維恩早在對上眼的瞬間便有了防備,微微側頭輕輕避過,只有幾根髮絲被削落。
「你們,就這種程度嗎?真是枉費我如此期待。」
「辜負你的期待真是不好意思。」騎士一本正經說道:「所以,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嗎?」
「……你真的是哈特耐拉的追隨者?」
「當然。」答案依然是肯定的。「我是如此尊重生命,緊緊跟隨著哈特耐拉大人的腳步,時刻不敢遺忘哈特耐拉大人的教誨。」
提姆維恩冷哼道:「那麼你就跟緊一點,一起到另一個世界去吧。」
鞭子再度揚起。雖然少了一截,但在提姆維恩的氣術加強下,攻擊範圍並沒有縮小多少,攻勢反而凌厲。
騎士當機立斷地丟棄了劍,將所有精神集中在小小的臂盾上。
貫注了氣的臂盾整個盾面延伸開來在隊伍前形成障壁,當氣術延伸出的鞭擊落在氣術延伸出的盾面上時,整個視線只剩下一片模糊。
--現在怎麼辦?
在騎士盾後得到喘息時間的戰士用眼睛這麼對醫生發出詢問。
但是醫生沒有做出任何答覆。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和戰士交集,一直看著提姆維恩的方向--之所以這麼強調是因為他的眼神是呈現渙散狀態的,究竟是看著那個方向的何處,又是在看什麼,恐怕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得不到意見,戰士也沒再浪費時間;思考非他所擅,決定以戰鬥來面對。他兩手緊握戰斧,開始蓄力,準備在盾破那時進行背水一戰。
盾面越來越小。
騎士的額上開始冒出汗水。戰士已將氣完全灌注於武器之上。提姆維恩揚起了篤定的笑容。醫生渙散的眼神終於有了焦點。
--就在這時,一箭破空而來!
箭勢即急且快,眨眼便至提姆維恩背心。提姆維恩不及細想,身體便已靠著在生死邊緣活動多年所鍛練出來的反射動作扭身一鞭打下箭支。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糢糊的人影出現在提姆維恩的身後,同時響起物品落地聲--提姆維恩的右手被齊肘切斷,連同鞭子一起掉落地面。
鮮血四濺。
來得正是時候。用盡氣力的騎士整個人癱坐在地,以肢體語言向趕到場的兩名刺客傳達這訊息。
提姆維恩以左手施放氣術止住出血,面無表情地看著會合在一起的入侵者們。
戰鬥看似即將結束,但在場的所有人卻清楚地知道--其實正要進入高潮。
再一次離開秘道前,作為嚮導的前屋主以十二萬分的認真向同伴們提出噤聲的要求。
隊伍當中唯一的操法者,亡靈法師以手勢再一次確認了盜賊的意思,施放了這支隊伍組成以來的第一個魔法。
魔法的正式名稱是「改良式聲音限制隔離小型結界」。當然,除了必須朗讀記錄學冊的正式場合外,並沒有人真的使用這迥長的名字來稱呼它,一般時候,大家都叫它親切又貼切的小名--「束音結界」。
正如其名,這是一個針對聲音進行範圍性質收束影響的魔法。
--然而青年並不知道這件事。
--而麻煩的是他不能開口詢問。
所以,當這個魔法落在身上開始發揮作用時,對氣流極其敏感的青年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用眼角餘光一一看過隊伍成員,用半息的時間了解到這一次不會有人剛好為他提問,隨即轉念必須依靠自己。他強自鎮定稍一思考,不動聲色地將氣注入口中,輕輕地吹了一口氣,然後觀察這些蘊含氣粒的氣體的流向--借著它們的被抑止,青年很快地猜測到魔法的作用,眉間的微皺放鬆開來。
但是說其他人不驚訝卻也不盡然。
至少,中年盜賊的表情明白地顯現著他的驚訝。他開口說了一些話,但由於魔法的效能並不知道是何內容。
從眾人不知所以然的表情中領悟到自己的錯誤,中年盜賊連忙打出冒險者間的慣用手語,要求眾人集合起來。
就在眾人靠近到盜賊身邊圍繞成圈之時,被抑止的氣流開始流動起來。青年仍是面無表情。
「這個距離……應該都聽得到了吧?」
中年盜賊試著問了問,看見隊伍成員們一一點頭便繼續接著說下去。他指著身旁的出入口。
「這個門出去是主臥室。根據獲得的情報,這個時間點房間不會有人,但是門外有守衛來回巡邏,即使有束音結界在身,大家依然要小心行事。」
眾人再一次點頭。
「我們的目標是女主臥室。」
「啊?」
中年盜賊對顯露出迷惑神情的同伴解釋道:「這個方位,按公爵的思考模式,他一定是將公主……將羅莎小姐安置在女主臥不會錯的。」
「這麼有把握?」女劍士發出疑問。
「……老實說,」沉默了一會兒,中年盜賊用七分不解與三分疑惑組成的表情說道:「對於公爵意圖謀反這件事我始終抱持著無法相信的情緒。雖然說並沒有什麼深交,不過,我所認識的那個人是標準的古板傢伙……年紀雖然輕,但對所謂的傳統卻萬分堅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可是把那些當成座右銘身體力行的啊。」
「所以呢?」
「所以呢,」中年盜賊甩甩頭,很快恢復到平常的樣子繼續說道:「以他的思考模式,即使是人質也該擁有符合身分的待遇。既然他認定羅莎小姐就是公主殿下,那麼絕對不可能將人往牢房裡放的。」
眾人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
青年也很想跟著點頭,不過這和他現下所扮演的角色應有行徑不合,所以他只是沉默著等待眾人那彷彿感觸良深的情緒沉寂下來,然後陰鬱地開口破壞氣氛。
「可以走了嗎?」
迫不及待與強自壓抑的音容終於讓同伴們正經起來。
「走吧。」
中年盜賊用那雙看不出歲月的雙手按開牆上的開關,一道門無聲無息地滑行開來。眾人魚貫離開秘道,踏足元帥府主臥室。
房間很寬大,但整體的擺設風格卻只是樸素,要說真有什麼足以加深印象的風格,應該也只有條理分明這一點了。
--不過將神經繃到最緊的人們並沒有感受的時間。
他們靜靜走過鋪著深色地毯的空曠空間,來到連結女主人房間的門前。
作用在他們身上的「束音結界」雖然降低了他們被發現的機會,但就如同劍有兩面刃--同樣的,他們也降低了發現對方的機會。
於是站在門前的體術系冒險者們不得不停下腳步來。
唯一的操法者隱藏在斗篷下的臉不知是何表情,但動作倒是俐落的很。他舉起左手……斷了一截的小指異常刺眼……中指上的黑色戒指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並沒有人聽清楚亡靈法師口中的低語。他很快地收回手,回復到那不變的靜立姿態,然後搖頭。
這搖頭是什麼意思,亡靈法師多年的搭擋,寡言的弓手做了解答。
「沒人。」
沒人……
噢,原來門後面沒有人啊--
當冒險者們領會同伴簡潔的答案背後的意思時,他們的僱主已先一步打開那扇門。
而當他們閃身跟進之後,只來得及看清青年的背影,那下一個瞬間,他們便被一個飽含情感的咆哮奪去所有感官--以青年為中心,音波如同巨浪般打碎了操法者施以的束音結界,震碎了宅邸半邊窗戶的玻璃。
--然後必然地觸發了警備系統。
「該死!」
盜賊有失優雅地咒罵聲和響起的尖銳警報聲重疊在一塊兒。
女劍士想上前去將音源中心制服,但卻發現根本無法向前踏出半步。
吟遊詩人拿出了他的琴試圖中和音波,但成效不彰,只勉強保住了周圍同伴的耳朵。
藥師手忙腳亂地翻著藥包,好不容易從其中選出了一瓶,可是評估了場面情況後發現扔出去是絕對不行的,只好繼續拿在手裡。
射手取下背上的弓轉身面向主臥室,很快射倒了最先趕到的兩名守衛。
而唯一的操法者,亡靈法師卻因為完全無法集中精神,只能以防禦姿態站在原地觀望。
- Jun 29 Mon 2009 00:52
參章 公主與騎士 節二十九 表.裡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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