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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手提長劍躍過圍牆,踏過庭園,在伸手在建築外牆面上按了按,無聲無息開了一個足以通行的洞口,走了進去。

專注在搜尋妻子氣息的他渾然不知身後的大亂,更不知道由於他的行動,整個伊萬的城市機能癱瘓了大半。

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對青年而言,最重要的只有妻子,餘下的所有,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內,都是可以割捨的。

穿越千年的時光,好不容易握住的手,好不容易得到了承諾,除非她先鬆手,否則他絕不放開!

隨著粉塵落地,呈現在青年眼前的是一個掛滿衣物的房間,還有完全映照出他全身的大面鏡子。鏡子裡的人一身血跡,平日的安穩氣質全失,替換上來的是張狂的氣焰;若是讓他這段時間一同生活的同伴見到,只怕會指著他大叫「一定是冒牌貨!」吧。

青年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眼中卻漸漸失去焦點,視線彷彿穿透了眼前的障礙,可以直接看到遠處正在尋找的人。

而事實上,他也正這麼做。

他在冒險者公會的魔法商店內室捕捉到妻子殘留下來的氣息--所幸他對妻子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否則此刻定還毫無頭緒地四處亂闖--一路追蹤,到此距離下,終於感應到的不再是凌散的氣絲,而是具體的氣團。此刻,他正透過對氣的感應觀察妻子的情況,同時確定位置;用來「看」的並不是張著的眼,而是心。

那全身大鏡突然泛起一陣漣漪,青年空洞的眼神立刻聚起焦點,緊盯其上,將氣外放形成護盾,全神戒備。

就見鏡中青年的身影隨著漣漪消散而去,然後重新凝結,新聚起的影像非常模糊,但細看仍可分辨出是一名女子。

青年等待了一會兒,不見任何變化,也感受不到任何危機,但他仍謹慎地保持護盾,小心地分出一縷氣去探查鏡子。

--這種波動方式和頻率,是魔法吧……

正這麼想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女聲響了起來。

「看得見嗎?葵西?」

「莎、莎莉薇!」

在青年的驚訝中,鏡中的女子影像一下子清晰起來。面孔仍用面紗遮著,但那如緞的長髮、雍容的姿態,除了羅莎莉薇還有誰。

「妳沒事吧?」

「當然囉。就那種程度,會有什麼事。不過還是嚇到你了吧?抱歉,那時有別人在,沒辦法動手,只好乖乖跟他們走了。」

「只要妳沒事就好了。」

「你再這麼沒脾氣下去,我會忍不住想欺負你的喲。」

「可是我怕我發脾氣的話會嚇跑妳,到時候妳若跑不見,我找不到,難過的還是自己。何必繞那麼一大圈來證實我們不在一起只有痛苦呢?」

「說的也是。」

雖然時間和地點都不太對,但兩人仍從容地交談,並且安撫彼此的情緒,直到雙方情緒都平靜下來。

「護衛已經開始找你了,我們長話短說。」

「妳說。」

「我在『昏迷』的時候聽見他們的談話,想要反過來利用一下。他們計劃在文武會上奪取政權,將『公主』--」少女指著自己。「--作為傀儡,推上王位。」

「如果是真的伊梵公主就糟糕了。」

「嗯,沒錯。但是因為他們弄錯了,所以糟糕的就變成他們囉。」

「那麼,需要我做什麼嗎?」

「你回去之後把這件事告訴杜克斯就行了,他會知道該怎麼配合對方的。所以非常可惜,沒有辦法讓你把英雄救美演完了。」

「我並沒有特別想演出……」

「可是我想啊。」

鏡外的青年與鏡中的少女對視著,靜默數息,青年輕嘆:「莎莉薇……」

少女不等他將後面的話說出便截斷他。「我知道,葵西。你想說我比你強的事。可是、可是,親愛的,如果可以回到從前,如果可以選擇,我並不想要有這樣的力量--我並不想要會傷害到你、會讓感到你為難的力量……」

青年搖頭。「我並沒有感到為難呀。雖然說自尊心是有點受損,不過比起妳握著我的手,站在我的身邊,約定好直到死亡都不分離這件事,那一點也不重要。」

「……真的嗎?」

「真的。」青年強調地大力點頭。

「可是……」

「請妳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只是總覺得不安……你有事隱瞞著我。」

說到「隱瞞的事」,青年的表情整個凝結住。

「吶,葵西,你果然還是無法忘記我的身份吧。已經滅亡的王朝,沒有臣民的公主……我想要忘記,也認真的去遺忘,可是為什麼你要記著呢……」

鏡中的少女低下頭去,清澈的水珠由頰邊滴落。鏡外的青年焦急地伸出手按在鏡面上,想要觸碰少女,但入手的只有冰冷的觸感。

「莎莉薇、莎莉薇!妳別哭……請妳不要哭!我--我--」

他一掌拍在鏡旁的牆上,蛛網狀的裂痕以他的手掌為中心點放射散開,塗漆連同之下的磚牆一同碎成小片,掉在地磚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整面隔牆坍塌成石堆,失去支撐的房門一併倒地,發出極大的聲響,掛了滿間的衣服亦遭到波及,眨眼便化為破布--身前一百八十度,僅有那面全身鏡在他刻意的維護下安然無恙。

「我過去找妳!」

「不要!」

「莎莉薇!」

「不要過來,會破壞計劃。」

「可是--」

「就這樣談。」

「那妳--不能觸碰到妳的話,至少也看著我啊!抬頭,看著我!」

一向予人冷靜自制形象的青年完全爆發了。

被他房門倒地的聲響引來的護衛們從走廊中央的樓梯出現,從房間門口與碎牆隔壁房間往青年所在包抄過來。這些護衛的出身顯然不甚和善,不發一言舉刀就砍,而且全往致命要害招呼。

若是普通闖入者,沒有當場斃命至少也會重傷不治。但很可惜,他們今日遇見的是全身理智跑得只剩下與鏡中少女相關事物的青年。

「別礙事。」這麼說著,青年旋身揮出兩劍,劍氣如虹,輕而易舉將襲來的兩批護衛打倒在地--即使正在爭吵中,他仍惦記著少女的計劃,沒痛下殺手。

擺平了插花的嘍囉們,青年重新將視線投向鏡子,繼續被打斷的溝通。

「妳聽我說,莎莉薇。我記著妳身為公主的過去要提醒的人並不是妳,而是我。」

鏡中的少女終於抬起頭。「……你?」

「雖然妳承諾了我會一起走到生命盡頭,但我始終很害怕……害怕著有一天妳會告訴我妳後悔了,妳只是一時寂寞弄錯了……害怕著有一天妳不再需要我了……莎莉薇,不是只有妳會感覺到不安,我也是一樣的!」

「傻瓜……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青年摀著臉。「平常我怎麼可能說得出來。妳要知道,男人都是很愛面子的。而且妳不也有問題都不說嗎?」

「我們一起反省吧。」吸鼻聲。「欠缺溝通果然是不行的。」

「是啊。」

「對不起,葵西,我沒有發現你的不安……」

「對不起,莎莉薇,我沒有發現妳的不安……」

爭吵之後默契又回來,異口同聲說著相同的話,相視而笑。

「妳要我忘記,我就忘記;妳想要知道,我就告訴妳。」他撫著鏡中少女的臉。「但我不要對著鏡子……」

「那麼,等我們再見面時再告訴我吧。」上揚的尾音是她心情轉為愉悅的證明。

「啊啊……」

青年將額頭貼在鏡面上,和少女眼望著眼,吐息在鏡面上形成水氣,水氣隨著呼吸一陣淡薄一陣濃厚。

「怎麼辦,莎莉薇,我現在,很想要抱抱妳,親親妳……」

「現在不行,再忍耐兩天吧。」一頓。「有人朝我這兒來了,看樣子是打算要轉移陣地。」

少女只說到這。她知道他會知道她沒說完的部分是什麼。

「一會兒見,等我。」

「一會兒見,等你。」

儘管知道能觸碰到的只有鏡子,青年還是吻了上去。從沒有閉上的雙眼,可以看見妻子貼近放大了的臉,瞳孔裡映著瞳孔……雖然是鏡面冰涼觸感,但心靈卻很確實的感到滿足。

微弱的魔法波動散去。

閉上眼,再睜開,鏡子裡頭只剩下狼狽的自己。

青年瞪著鏡面的影象,撤回了護住鏡子的氣勁,看著它跌落在地,狠狠的碎成十萬八千片。

然後,低頭看了看一室狼藉與倒了滿地的護衛,開始思考起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外頭那麼一堆人圍著,就算沒什麼高手在其中,要避過為數龐大的眾人耳目也不是件易事。

不能真的把「公主」救出去--為了圓謊,也不能空著手出去--要空手而回除非演出「不支敗逃」的戲碼,但就這種一揮劍便整片倒下的對手,未免也太困難了……

嗯……不,等等,剛才莎莉薇說--「他們要轉移陣地」--秘道!對了,只要從秘道出去就好了嘛。

--只要「跟丟」就沒問題了。

對青年而言,只要確定了方向,這個等級的事件便毫無難度可言。

當然,輕率的態度可能會導致事態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那是不被允許的。

青年依然慎重地使用了氣術做為輔佐,先確認了整棟建築內的生氣分佈情況,在腦海裡描繪出假想地圖和路線。

而他意外的發現,除了帶走「公主」的那一隊人之外,還有另一個生氣密集的點正在移動;如果他的假想地圖正確率夠高,他們移動的路線將會重合。

至於餘下零散的點,正朝他的位置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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