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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公園,應該有著怎麼樣的情況才算正常呢?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不過眼前似乎不是正常現像。

  當我沿著公園最外圍的人行道來到入口處,正要入內時,卻發現公園裡竟是
一片人山人海的景象。光大略點算,我可以斷定在場的人數和整個社區的人數幾
乎是一致的……

  有什麼活動嗎?還是這裡的人都這麼早起?

  抱著疑問,我悄悄地往角落的一棵大榕樹摸去,在無人注意到的瞬間消失在
他人的知覺裡。只花不到兩秒鐘的時間,我便爬上那棵大樹,而且立刻將自己的
氣息完全消除,整個人完全和背景融為一體。

  輕巧地調整姿勢,我在枝枒間穩坐,然後開始觀察公園裡的人們。

  年齡層很廣。有七老八十的阿公、阿嬤,有事業有成的中年男女,有三十來
歲的都會男女,有剛出校園的社會新鮮人,有正值青春的學生群──從大學到幼
稚園。男士們隨著阿公們打著太極拳,女士們跟著阿嬤們跳著土風舞,孩子們則
各有各的活動,籃球、排球、直排輪、滑板,更小一點的,就只是單純的做做體
操,慢跑、捉迷藏了。

  整體很協調,絕不是短時間內可能出現的畫面。

  ……不過,樣子有點奇怪──再三觀察後我確定不是錯覺──所有人看似專
心,其實注意力多不在正在進行的事上,彷彿在等著什麼發生。

  剛好,等待,也是我的專長之一。

  就看看他們在等什麼吧。

  習慣性的環顧四周。蒼翠的綠意盎然,從這點看來,這個公園至少建立有五
年以上;再看公共設施的折舊情形,很顯然被運用得很徹底;一草一木都被照料
得很好,設施也都維護得相當完善,則顯示出這個公園的倍受重視。

  單就佔地而言,這個公園並不算太大,大概只有百平方公尺大,不過論起地
價,八位數以上跑不掉──北面出口正對著有名的商業區,易言之,這裡可以算
是黃金地段。

  這個時節的早上六點已經完全大亮,不經意抬頭,正好碰上朝陽穿透樹梢,
直直照射入眼中,很刺目,但我只瞇了瞇眼,全然沒有迴避的打算。陽光,就如
同她的化身。

  ……我好想見她。

  想見她。

  一想起她多變的笑臉,胸口便隱隱作痛。過去的黑暗正狠狠地提醒我們兩人
之間的差距。

  可是,想見她。我想見她呀!

  抓著左胸衣襟,我的呼吸完全失去了協調,腦海中只剩下三個字。想見她。
然而身體卻不動如山,抗拒著意識。

  怎麼會這樣?才認識不到半天而已,我們根本還是陌生人!

  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滿腦子都是她的存在。

  就在這時,樹前不遠處的步道轉角處走出兩名穿著學校運動服的少年,他們
的交談聲傳入我的耳,給了我分散思緒的機會。

  「時間差不多了吧?」左邊的少年問道。

  我認得這個孩子,雖然不曉得名字,但就在搬家那天在電梯裡碰過好幾次,
而且不只一次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是住在八樓;至於認人能力超爛的我之
所以記得住他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左眼眼角有顆痣──跟小白一樣,只不過小白
的是在右邊。

  「嗯。」右邊的少年看了看手錶。「還有兩分鐘。」

  兩分鐘?兩分鐘後是六點……

  我雖然意識到兩人的話中的意思,但心神恍惚間思諸並沒有轉移開多少,直
到兩名少年朝我走來,我才真的將注意力移向兩人。

  「我有個好主意。」

  「哦?」

  「我們,爬到樹上去。居高臨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好主意!就那棵吧!」

  少年順手往我藏身的大樹指來,頓時嚇了我一跳。我遲疑了半秒,決定還是
不要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把樹讓給他們算了。

  不過,可不能讓人發現我的突然出現。

  決定之後立刻行動。確定四周無人,我往樹的另一側一躍而下,借著大樹隱
去自己的身影。

  原則上我的行動沒有錯誤,這種高度對職業殺手出身的我而言構不成阻礙,
就算高度再加上五成我也能無聲無息安然落地,不過,有種名叫「意外」的東西
總是防不勝防的──

  就在離開樹幹、身在空中時,我才發現預定的落腳處有一團黑黑的「東西」
,像是某種動物。反射性去閃避,卻由於精神狀況不佳連帶影響到身體的靈活度
,失去平衡掉落在錯綜盤結的樹根上的同時,腳卡進樹根與樹根之間。

  不可抗力帶來的是一股錐心的痛。

  我錯愕地看著左腳,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我竟然扭傷了腳
踝……

  沒想到一個身手俐落的職業殺手,會在退出一線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內,為
了閃避──我看向害我犯下這個不可思議的錯誤的元凶,黑亮的毛皮,懶洋洋的
神態……是一隻黑貓,兩耳處生著白如新雪的細毛的奇怪黑貓,沒有戴項圈,不
過看牠毛皮如此光澤,應該是有人飼養的──慢著,白耳的黑貓,不會真的這麼
剛好吧?

  小心地將腳由樹根間抽出,毫不意外傷得不輕。嚴重挫傷,粗略估計最少有
一個星期不能動用左腳。

  我輕嘆著,準備用沒受傷的右腳站起,找個隱密的地方自救一下時,罪魁禍
貓彷彿嘲笑般地叫了一聲,引來樹的另一側、準備爬上樹的兩名少年的注意。

  兩人剛由樹幹邊緣探頭出來時,遠處傳來一陣奔跑的聲響。聽腳步聲,至少
有四、五十人,而行進方向,正是朝這座公園而來。

  同時,公園的老式大鐘準時敲了六響。

  噹…噹…噹…噹…噹…噹……

  鐘聲尚未響完,公園裡等待已久的人潮便湧向了四個出入口,不分男女老幼
,自動自發靠人行道旁邊站好,像早已約定好的一般,所有人全一臉興奮地盯著
同一個方向。

  而那兩名少年當機立斷地捨棄了樹後的我,完全忘記早先說的「好主意」,
跟著人潮走了。

  我當然很好奇是什麼事讓整個社區如此熱鬧,趕緊用手扶著樹幹,用安好的
右腳站了起來,曲起左腳,小心地跳到花壇和矮樹牆之間,隔著矮樹牆隨著所有
人的視線往對街看去。

  百來公尺處,就是「白日夢」;這個時間,鐵門當然是拉下來的。

  往這邊來的人群,就剛剛經過那塊白底黑字的招牌。

  微瞇著眼,無示耳邊人們的叫喊,我專心地打量來人。

  現下的距離當然看不清楚五官,不過由跑步的姿態,可以辨視出他們的身手
。像是跑在最前頭的十一個人,那種輕鬆自在的節奏,流暢的步伐,沒有任何累
贅的動作,看就知道是一流高手,基本能力可能和我相去不遠吧;再後面的十五
個人就比較差一點,大概是二流以上不到一流,看上去也還好;至於最後面的三
十個,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揮汗如雨的樣子看了就覺得難過,更何況那種吃力
的表情。

  這一行五十六個人,就在人群聽不出內容的叫喊聲和我的打量中踏上公園外
圍的人行道。至此,終於到了能看清面貌的距離。

  我再度將視線移向最前頭的十一個高手。最先映入眼簾的──用力眨了眨眼
,我懷疑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不過影像並沒有改變──那是四張完全相同的臉。

  「四胞胎……」儘管我真的不怎麼能分辨出人的面孔有何不同,但完全相同
倒是可以認得出。用不著多說,我立刻就知道這四個人的來歷身分;就在昨天,
他們可愛的妹妹才介紹過而已。

  再往後看,我不由得興起一種「世界真小」的感想。

  以前,小白曾經給過我一份「世界名人高手排行榜」(好像是這個名字,我
記不太得了),上頭除了世界各國的軍事要員、特種部隊成員、警察人員外,還
有的就是殺手和保鑣了,當然無庸至疑全都是一流高手。那份排行榜據說是出自
一個叫做「天秤」的情報組織,他們不知用何種手法一一比較了世界有名的高手
,做出了這份排行榜;小白被以「鴿子」的代號排在第十六位,而我則是以「影
子」這個代號被排在第二十一位。

  根據小白的說法,他和大部份榜上有名者都交過手,其中十一位以後實力多
在伯仲之間,排行只能做為參考之用,只有最前頭的十位,能不要交手就不要交
手──不,最好連碰面都不要。

  於是我聽從警告,牢牢記住排在最前頭的十個人。那十個人裡,一個是特種
部隊的現役隊長,一個是警察,一個是殺手,剩下的七個則很巧是同業──全都
是保鑣,而且是那種三不五時會出現在某國總統或是要員身邊的頂尖保鑣。

  ……非常巧合的,就是跑在四胞胎後面那看上去像是萬國博覽會的七位仁兄


  看樣子,她家開的那間武館根本不像她所說的「普通」。

  在那一大票人跑過我的面前時,我反射性地想躲開,花壇邊坐了下來,想利
用矮樹牆遮住自己的身影。

  只是,意外總是接二連三的來。

  當完全沒有多餘心力去注意周遭的我感到屁股底下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我坐到了不知何時來到旁邊的黑貓的尾巴──對,就是害我扭到腳的那一隻


  貓吃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身,伸出爪子,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
便抓上我的手背,然後利用我閃避的縫隙抽出尾巴,再高高一躍,在我的臉上留
下到此一遊的紀念,然後跳出矮樹牆,直朝四胞胎兄弟奔去。

  四胞胎顯然認得那隻貓。不但停下隊伍,其中一個更抱起牠在頰邊摩蹭。

  而其他三人,加上那七個我一點也不想碰頭的仁兄就這麼發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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